第一章 休假
第一章 休假
一出火车站，方淼就感到一股热浪扑脸而来。
“该死的！秋天了，还这么热！”
他一边抱怨，一边提着行囊东张西望。
方淼是一位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，一米七八的身量，长得结实挺拔，一头短发，黝黑的脸庞棱角分明，身穿灰色T恤加牛仔裤，给人一种精神奕奕、干净利索的感觉。
在外地一呆数年，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一次返乡休假的机会，虽说有一些近乡情怯的惆怅，但他的心中却很快被一种无法形容的亲切感所充满。
看着自己长大的地方——归峰镇，这些年来由一个不显眼的小地方，发展成有高铁，到处高楼大厦，到处车水马龙的繁华所在，方淼未免感慨起来：和两年前相比，这里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真是沧海桑田、物非人也非啊！看来自己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久了，人也变得与时代脱节了。”
正在感叹，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至，“吱”的一声，就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下来。
车门玻璃落下，一张长着浓眉大眼的胖脸探了出来，咧嘴冲他就喊：“老方，快上车！玛德！这鬼天气，竟然还这么热！”
“小胖！这么快就赶过来，果然够哥们！”
一见来人，方淼满脸高兴，和他打完招呼后，马上拉开后车门，麻溜地把行李袋扔进车里，然后自己也钻进了副驾。
见方淼进来，李国涛呵呵大笑，说：“老方，两年不见，怎么变得像非洲黑猩猩啊？真难想象你以前还是小白脸哈！”
扣好安全带，方淼撇着嘴说：“你如果每天都在大太阳底下摸爬滚打，我保证你就是白斩鸡，也会变成酱油鸡的！”
“嘿嘿，那倒是！辛苦啦！敬礼！老方，现在回你家还是去我……？”
李国涛嘿嘿一笑，装模作样地敬了一个礼，然后问。
不等他说完，方淼就打断说：“当然去你家了，我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！你老吹嘘自己的别墅，我当然要见识一番了。这一次难得放一个长假，不好好享受一番，又怎么对得起我自己？”
“嗯，对！你家里没人，怪闷的，和我们做伴最好。我爸妈去了东南亚，玩得乐不思蜀呢，只有我和小妹在家，咱仨没人管束，可以趁机乐呵几天。”
“冬冬也在家？她不是要上学吗？我记得她今年读高三，应该没有那么清闲吧？”
“嗨！那丫头前天在学校崴了脚，说什么运动会上弄的。就她那小身板，还敢去打篮球，不出事那才叫奇了怪呢！但也不见得有多严重，就是想呆在家里玩几天罢了，那丫头鬼着呢。不过她脑瓜子聪明，玩两天也不耽搁学习的。”
“那倒是，冬冬打小学习就好。真不明白她的小脑瓜子是怎么长的，确实灵光！咱俩以前考试，分数加起来恐怕也没有她高吧？想想就郁闷！”
李国涛嘿嘿地怪笑起来：“你还别郁闷了。也不想想自己以前多么调皮，能安静下来读书才奇了怪呢！你呀，从前太淘气，能把天捅一窟窿的熊孩子，少挨方叔一顿揍，就已经谢天谢地啦……。”
方淼不禁笑骂道：“德行！居然想把自己撇清！你小子满肚子坏水，以前溜号打架干缺德事，哪一样不是你最能闹腾？记得有一次你把洋辣子放人家小桐衣领子里，差点闹出大乱子，最后还让我背了黑锅！回去才找你算账！”
李国涛听完也不恼，嬉皮笑脸地说：“好嘛，咱俩兄弟谁也别说谁，难兄难弟，都不是能安静下来死读书的料子！坐好了，出发……。”
说完，他一踩油门，车子绝尘而去……
半小时后，车子就来到位于镇子东郊的一座大屋前。
这就是李国涛的家——一幢坐落在清江河畔的三层别墅，单门独户，占地颇大，碧油油的外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，前后的庭院绿树成荫、花木掩映，让别墅看起来既显得豪华气派而又不失清幽雅致。
大门打开，首先冲出来的却是一条汪汪叫的黄狗。
它先是吠叫了几声，但一看见探出头来吆喝的李国涛就兴奋起来，马上跑上来围着车子摇头晃尾，变成亲热的“呜呜”低哼。
而庭院里头则站着一位十六七的小姑娘，冲着车子挥手致意，笑靥如花。
小姑娘长得纤巧玲珑，一张白皙清秀的瓜子脸，黛眉如画，乌溜溜的短发拢在脑后，身穿简单的家常服饰，显得文静乖巧，仿如一位邻家女孩。
她就是李国涛的妹妹——李芷冬。
见方淼下车，李芷冬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提行李，挽着他的胳膊亲热地喊“淼哥哥”，显得十分高兴。
方淼打小就喜欢乖巧秀气的李芷冬，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看待。
他宠溺地摸了摸小姑娘光滑的头发，满脸堆笑地说：“小冬，两年不见，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。”
李芷冬甜甜一笑，露着两排雪白的牙齿：“淼哥，你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。上一趟回来才两天，就又匆匆忙忙走了，这一次不会又是这样吧？”
“这回放一个月大假，要好好玩几天呢。”方淼说。
李国涛接话说：“老方，过些日子就是重阳，我们陪你回老家祭拜方叔和方婶。我上个月才去看过他们的坟头，那些杂草都清理干净了。”
方淼听了，双眼不禁微微发红，点头说：“是该回去看看了。小胖，谢谢你。”
“哎呀谢什么？这是应该的！老方，都已经过去，跨过那道坎，向前看。真怀念以前啊，我们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，没心没肺的。”
“是呀，以前的日子真好！不过，我现在也想开了，做人就要向前看，痛快过日子。丫头，前面带路，让我好好看看你们的大屋。等一会去钓鱼，咱们烤鱼吃。”
“好嘞！好久没有吃淼哥哥你做的烤鱼了，想想都流口水。”
李芷冬更加高兴，欢快地在前面带路。
“真是馋嘴丫头！不对哦，冬冬，你已经玩三天了，也不见腻歪！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？把功课落下那可不好。”
李国涛说。
“哥~，才两天！你放心，我可没有落下功课。老师@我今晚回学校，说明天一定要参加月考呢。”
“那很好。咱们早点吃饭，傍晚开车送你上学。星期六你就回来，咱仨回老家一趟，登高祭祖，远足野游……。”
说着话，三人很快穿过林荫小道，一起进了气派的小楼。
李芷冬带方淼去客房安顿好后，就拉着他来到客厅休息聊天。
三人喝着饮料，吃着方淼带回来的土特产，开心地闲聊起来。
方淼和李国涛兄妹三人，自小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，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，但有父辈们打下的家底，他们过的日子其实挺滋润的。
不过前年年初，方淼的父母却在一次自驾游的途中出了车祸，不幸双双离世，让他消沉了好一段日子，性情也因此变得落落寡欢起来。
痛失双亲后，幸亏有李国涛一家人的劝慰和领导亲友们的关怀，他很快就走出了阴霾，重新踏上了正常的生活轨道。
少年人久别重逢，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，但李国涛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，因此过了不久，他就提议去后院的河边钓鱼，野炊烧烤，既省了做饭的麻烦，又可以活动筋骨。
听了他的提议，方淼当然没有意见，李芷冬更是雀跃非常，她性子虽然恬淡，但也爱玩好动，一听自己的哥哥这样说，马上就跳了起来，一溜烟地跑了开去取工具。
正在一边趴着吐舌头的大黄狗，一见李芷冬雀跃的举动，马上支棱起耳朵，然后“汪”的一声就跟了过去。
李国涛嘿嘿一笑，说：“丫头一见有得玩，又不用动手做饭，就高兴得不得了。老方走，咱们先去后院。”
后院建在河畔，推开侧门就可以赏景垂钓。
放眼望去，只见不宽的河面清波荡漾，流水潺潺，被太阳照得银光闪闪。
河对岸是一望无际的稻田。
此时正是稻子成熟的时节，只见稻浪滚滚，满眼金黄一直延伸到远山的脚下。
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的三点，天高云淡，秋阳明媚，雁阵点点，一阵清风拂过，带走了闷热，也扫落了不少黄叶，纷纷扬扬地落在草地上，落在人们的身上，也落在清波粼粼的水面上。
院子的右边，隔着一条干净的柏油马路，就是小小的，但景致清幽、碧草如茵的河滨公园，里头种满了杨柳、松柏、樟枫等林木，在临河的花坛上，黄白的秋菊、粉红的刺杜鹃正开得热闹。
此时的公园里静谧一片，只有在远处的一棵老秋枫树下，有几位老人在休闲下棋，不时发出一阵阵低低的笑语，和啁啾的鸟鸣相互应和。
又是一阵清风袭来，靠近马路边的松树随风摇曳，发出细细的涛声，而枫树上的黄叶则纷纷脱离了枝头，打着旋，“簌簌”地飘落在如茵的草地上。
在院子东南角的临河处，有一棵浓阴匝地的椴树，三位年轻人就在树下垂钓、烧烤、闲聊，还不时夹杂着数声欢快的犬吠。
方淼懒洋洋地躺在一张躺椅上，一面喝着啤酒，一面看着李国涛兄妹俩在忙碌，他们一个在持杆垂钓，一个忙着生火烧烤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稻香，夹杂着草木的芬芳，不时还混合着一股烧烤炭火特有的味道，加上淙淙的流水声，呜呜的松涛声，啁啾的鸟鸣声，人们低低的笑语声，让气氛显得十分安逸闲适。
方淼被这种气氛感染，心情变得愉悦起来，只觉旅途所带来的困倦一扫而空。
于是他站了起来，和李芷冬说笑着，帮她生好炭火，然后坐在李国涛的身边和他搭起话来：“小胖，你们这里真好，漂亮，安静，景美，是住人的好地方，怪不得你们不愿意到城里头生活。”
“那当然。城里有什么好的？一天到晚吵闹得人心慌，开个车还往死里堵，哪里比得上这里的青山绿水。我们城里的那套房子还闲置着呢，只是偶尔去住两天罢了。”
方淼呵呵一笑，半开着玩笑说：“嘚瑟！多少人削尖脑袋都要到城里买房子呢。不过说真的，我也喜欢这里的真山真水。小胖，假如将来在体制里呆不下去了，又找不到好出路，我就搬到你这里住，又跟着你混，到时你可别嫌弃哟。”
“那敢情好！到时咱哥俩就把我老爸的农场扩大，专门经营特色农产品，过田园生活。反正不差钱，弄砸了也没关系，千万不要到城里打工受那鸟气。你能来，冬冬肯定更加喜欢。对了，你小子找到女朋友没有？”
“扯淡吧！在里面和当和尚差不多，遇到的都是单身狗，哪里能找女朋友！你可能不知道，在里头流传着一句口头禅，就是‘当兵三年，见到母猪赛貂蝉’！”
李国涛呵呵大笑，压低声音，鬼鬼祟祟地说：“憋坏了吧？不过你现在可不能打小妹的主意，她还小呢。不如这样，我今晚带你去找两个大美妞，去去火。怎么样？嘿嘿！”
“我靠，真够龌龊的！哪有你这样做大哥的，居然拿自己的妹妹开玩笑！我告诉你，冬冬就是我的亲小妹，不能有别的心思。还有，泡妞你自己去，我没有这个兴致。我准备考研，正头疼答辩论文的事呢。这里够安静，我可以趁机缕缕头绪。”
李国涛听了，神情变得古怪起来，瞥了一眼那边小脸红扑扑的妹妹，然后咧嘴一笑说：“老方，你真的铁了心，打算在体制里头混一辈子啦？你小子以前太顽皮，经常嚷嚷说一读书就头疼，成绩比我还要糟糕。现在居然说要考研写论文，做答辩，实在不可思议！”
“嗨~，此一时彼一时嘛！里头就像一个大熔炉，任你是块顽铁也能打出三根钉的，不能由着性子胡闹。自从爸妈出事后，我痛定思痛，于是下决心安静下来学点东西。你可千万不要小瞧我，自从静下来，我书也读得进了，头脑也开窍了，还拿到不错的成绩呢。”
“卧槽~！实在狗血！你这根铁棒也被磨成绣花针啦？有点扯淡，竟然还能读书，天方夜谭，就像太阳打西边出来！不过，你能这样，我也为你高兴。你说得不错，这里是个读书的好地方，你可要加把劲哟。哇！小冬把鸡翅膀烤得好香！不说了，别只便宜了‘大傻’，就是那只傻狗的名字，我改的。走，吃东西去！”
说罢，李国涛放下鱼竿站了起来，拉起方淼就来到李芷冬身边帮忙。
